2 风暴之患病的星球

一个星球便是一个世界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

一般来说,他们美好得如同新鲜的葡萄,润泽可爱。但有几个却是染上疾病的。比如,女子现在站立的这个。

女子的星球,是患病的。

女子自然是美丽的。如若不是,那么她一定不会出现。

女子的发是漆黑的,黑得发出幽幽的蓝光。

女子的眸子是蓝色的,不是天空般透明的蓝色,而是比海洋更深的蓝。

不知从何时起,这个美丽的女子身着七重纱幔,踏着轻盈的步子,优雅地行走在这个患病的星球上。

疾病与死亡一起,在女子觉察以前,翩然降临到这颗润泽的葡萄上。他们俩降临得如此完整,好像在漫长的时间开始流淌之前,已经在这里扎根。因此,他们显得自然而然,而相对于他们来说,倒是女子本身显得异常而别扭,仿佛是女子的出现打断了他们温柔的记忆与沉睡的历程,把他们从暖和的睡眠中拉起来,强迫他们开始行路,即使他们不愿意行路也必须跨出脚步。

疾病很想早早结束这个虚妄的旅途。于是他开始在地表上像美丽的潮水一样奔流。死亡则具有沉稳的特质,死亡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他心急的同伴。

因此,在这颗星球上,在黑夜降临的那一瞬间,便会从地面之下涌现猩红的潮水。

潮水欣喜若狂地在地面上奔流。

在一些时候,在一些人眼中,潮水显现出来的不是潮水的本来面貌,而更倾向于让人认为他们是别样的物体。

比如说,兽。

赤红的兽。

冷血的兽。

黑暗中,女子站在大地上赤红色的兽潮中,安静地与兽们面面相觑。

她期望兽们能将她淹没,以便能借此体验一次死亡的滋味。一直以来,她是想知道死亡的滋味的。她多么希望死亡的来临,她觉得那是记忆的一种形态,没有那种形态她就不再完整。事实上,她从未完整过。

兽们齐齐望着她,晶莹的猩红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芒。

兽们渴望吞噬她。

兽们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已经徘徊了太长时间。胸中的空虚感日积月累一层层积压下来,终于由柔软的棉丝变成坚固的磐石。这种坚硬的空虚感驱使着兽,使他们张大了口,吞噬再吞噬。其实,他们只是怀念吞噬的那一瞬间所带来的短暂满足,而并不是真正想要吞噬谁。兽们不间断地凝望着胸中的空虚,胸中的空虚也凝望着兽们。为了填补胸中虚无的大洞,他们只能一吞再吞。

兽们朝着她呼啸而来,地动山摇。兽们放开压抑太长时间的喉咙纵情吼叫。那是嘶哑刺耳的吼叫,仿佛马、骡子和大象混合在一起的叫喊。吼叫响彻天地。

但是,她却几乎听不到兽们发出的吼叫,因为一种舒缓轻柔的歌谣突然垂落到她的耳际,如同从云海坠落的银色泉水。那是美丽的歌谣,悠扬哀伤,从天空的深处疾速坠落到她的地方。歌声虚无,但足以盖住兽们刺耳的喊叫。

不能操之过急,要细心注意,让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。那唱歌的嗓音轻轻顿住歌谣,就着悠扬的调子低低向她述说。

少顷,那嗓音又续着断掉的歌谣自在吟唱了下去。

女子静默,她站立在荒野上,看着那些兽在那温柔的歌声中变得惊慌失措,继而惊恐四散。那歌声对兽们来说仿佛是烈性的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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