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的花朵在晨光浮现之际纷纷死去。原本华美的花瓣迅速变得焦黄枯萎。即使是浸泡在深蓝的海水中，也蜷缩得如同变形的木乃伊。

海水在阳光下变成大股大股的蓝色气泡，气泡向高空升去，一个接一个地炸裂消失。天空在气泡的爆裂中，仿佛吸水的海绵变得越来越潮湿，越来越润泽，越来越蓝。最后，天空变成拱形，蓝得如同天堂。

海水在剧烈的蒸发中退去。

在海底，她看见大片大片的新鲜草场。在娇嫩的绿色纤草中盛开着金色的柳穿鱼，还有红花苜蓿。女子低头走在草场上，伸手轻轻抚摸这些娇艳欲滴的花朵。

经过大块儿的金色和红色之后，她看见一种鲜艳的草。这种草宽大的草叶儿绿中带紫。这种奇异的颜色一直蔓延到了天际。

女子认识这种草。这个是曼德拉草。

女子知道这种草的根长得形状丑陋，如同畸形的婴孩儿。婴孩儿皮肤浅绿，上面布满灰绿色小粒小粒的粉刺。女子还知道曼德拉草喜怒无常，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哭泣，特别是当其他生物试图把曼德拉草连根拔起来的时候。

女子娉婷地走进曼德拉草丛中，小心蹲下，她伸出手去想要拉出一根曼德拉草来。因为她知道伴随着曼德拉草的哭泣，死亡会降临。

然而，在这个时候，他的歌声又出现了。他不分场合地自在吟唱。歌声在空中缓缓绽放。歌声打着旋儿坠落。

曼德拉草纷纷仰头看着天空中降落的那些歌声。然后，这些既美丽又丑陋的草沉默地从土地里爬出来，挤挤搡搡地朝天际狂奔而去。所以，这一次，退却的潮水是绿中带紫的颜色。

她蹲在原地，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，于是手伸展的姿势便被固定在虚无的空气中。

她本来打算发怒的。然而，她听到了他歌声中的疲乏。那是经过漫长追逐之后的气喘吁吁。是位于生与死之间的灰色地带，是记忆燃烧到最后的灰烬。在疲惫里，他丧失了条理，已走到混乱的谵妄之中，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。

他的声音温柔依旧，但同时又焦灼难当，忧心如焚。他的声音中有疯狂的爱情，不过，同时也包含着危险。

她抬起头，望向天空的深处。

那里什么都没有，或者什么都有。

她知道她的凝望毫无意义。但她久久凝望。直到世界再一次改变它的模样。